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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城市针灸


启蒙运动开创的“现代性规划”(project of modernity,哈贝马斯语)尝试用科学的方法发现一种普世的、永恒的价值,把人从过去的宗教和道德束缚中解放出来。这种“规划”的理念渗透至社会文化思想的各个方面,体现在城市规划与建筑上就是现代城市主义。以柯布西耶为代表,以《雅典宪章》为宣言的现代城市主义强调城市功能的分割,用单一化来消除差异,快速的交通流动,结果造成了城市与建筑的同质化以及“地方精神”的丧失。1960年代开始社会思想家以及城市规划实践者发起了对现代性的批判,1960年代的学生运动与其说是反对资本主义制度,不如说是反对现代城市主义的教育与实践。在此背景下,后现代主义横扫各个领域来展开对现代主义的控诉,城市规划也不例外,那就是出现了后现代城市主义。然而,后现代城市主义对现代城市主义的批判却丢失了后者非常珍贵的东西,陷入了与其所批判对象一样的缺陷之中。南艾琳的《后现代城市主义》就是对后现代主义进行反思的研究,她提醒我们不要把洗澡水和孩子一起泼掉——对现代城市主义的批判如此,对后现代城市主义的反思亦如此。
艾琳回顾了欧洲大陆和英美各式各·样的后现代城市设计理论并将其纳入到这段思想史的背景之中,提出了后现代城市主义取代现代城市主义“形式追随功能”的缺陷后,其自身的四个缺陷:形式追随想象、形式追随恐惧、形式追随完美和形式追随财政。其一,后现代城市主义主张对历史的拼贴和戏仿、主张保护地方的、历史的建筑,然而其主张回归到浪漫主义实际上却是对浪漫主义所表现的真实情感和强烈情绪的肤浅、庸俗模仿,人们通过怀旧情绪所构建出的一副虚构的、想象的历史镜像;其二,在后现代城市设计下原有的公共空间迅速衰落,被雇有保安执勤的私人空间所蚕食,消费、娱乐代替政治成为公共空间活动的主题,安全是后现代城市设计对付恐惧的口号,街道上的监视器代替了雅各布斯邻里的眼睛,公共空间成了“全景监狱”;其三,后现代城市主义对审美的着重强调,可以看作是对政治的反对,也是对政治的刻意回避,建筑师和规划师的“自我陶醉”掩盖了后现代城市主义的缺点及其对社会、政治环境的作用;其四,从政治的探讨中退回到历史的构建中,生产超现实或高度仿真的环境,后现代城市主义并没有改变资本主义城市发展弊病的产生过程,反而突出了它,它没有解答任何问题却自身成了问题的一部分,当城市设计屈服于市场的力量,他也就沦落为资本主义的附庸品。
虽然如此,后现代城市主义仍然建设了许多有益的东西。作者提倡一种整体城市主义的观念,这是本书续集的书名。在中文版的致中国读者中作者简要的介绍了整体城市主义的五个品质:混杂性、联系性、多孔性、真实性和脆弱性。它不是要想现代城市主义那样去控制一切,而是准确的干预,这有些类似于凯恩斯主义对自由市场干预的观点。作者做了这样一个比喻,“如果把总体规划比喻对一座麻醉中的城市进行手术的话,那么整体城市主义就是对一个完全清醒的和繁忙的城市进行的针灸,目的是清除那些沿着‘城市脉络’形成的阻塞物,就好比用针灸的形式或其他利用生物能的疗法,打通我们身体的能量阻塞点一样,这样的方法可以解放一个城市,刺激那些充满活力的社区,使之更有生命力。”

PS:关于翻译
中文版封背上评价南·艾琳“灵活地游走在理论与实践、城市设计与社会理念之间……”,因此本书可以看作是一部跨哲学、社会学与城市规划和建筑学,并为他们之间提供沟通的中介性著作。然而,对于关注城市和社会理论的读者来说,其城市规划和设计的部分让人有些陌生;而对于规划和设计专业的读者而言,社会理论又显得过于深奥。
这样一部著作的翻译需要译者有跨学科的知识,而本书的译者张冠增作为城市规划专业的学者,显然社会学和哲学方面知识的匮乏,让本书失色不少。随便举几个例子,如有一些书名,如桑内特的《公共人的衰落》前后翻译不同有时是《公共人物的垮台》有时《公共人物的衰落》,贝尔的《意识形态的终结》有时译对了有时译作《思想意识到终结》,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翻译为《一维空间的人》等等。这些我都忍了,有很多社会学和哲学的专有名词那怕是随便Google一下,也不至于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如175页将福柯的“异托邦”(Heterotopias)翻译为“异位移植”,186页把“元叙事”(metanarratives)翻译为“全能解说”,228页把库恩的“范式转换”翻译为“示范性的转变” ,237页把吉尔兹“深描”(thick description)翻译为“厚重的描述”,最误导的是把能指( signifier)和所指( signified)译反了,分别译为所指与被指(139页)。这些有的是据大都是一般读者可以根据阅读经验来识别或者根据译者提供注释英文发现的错误,还有大量的错误作者似乎没有意识到因此也没有给出英文注解,只能靠读者去猜了。另外,本书既然没有给出重要术语的英文注解,不知道把原书的索引表放在书后有什么用。
虽然理解译者的辛苦,让我来做全书的翻译可能还不如他。但是对于这些重要的专有名词作如此轻率的翻译而并没有给出做此译的说法,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或许也反映了目前城市规划和设计专业大都专心于本专业的知识,而对于社会学思想缺乏一个基本的了解的一个侧面。

(美)艾琳(Ellin,N.):《后现代城市主义》张冠增译 同济大学出版社 2007

《为城市针灸》有2个想法

  1. 翻译真不是件简单活er…
    在这浮躁、生活节奏又快的年头严谨真是件可贵的东西。
    前后翻译都不同…不是同一个学生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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