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本周阅读了四位心理学家的四项知名实验研究,迈克尔·加扎尼加的裂脑研究开创了认知神经科学、沃尔特·米歇尔的棉花糖实验关于意志力与控制力对个人成长的长期影响,和保罗·艾克曼对人类微表情的研究,以及米尔格拉姆的电击实验。
上周所介绍的《改变心理学的40项研究》中,就包含了这次所说的三个研究。
读浓缩版的研究介绍是一回事,而细细品味由当事人所写的传记是一回事。浓缩版的让你大概知道了研究过程和结论是什么,但传记性的图书描述研究过程和其中的细节,也更能够加深记忆。更让人感兴趣的是,通过几位作者的传记,我们可以了解到他们不同的人生。
1、迈克尔·加扎尼加:《双脑记》|认知神经学
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裂脑”研究,也不知道“胼胝体”在哪,或许也根本没听说过认知神经科学,但你会在《最强大脑》总决赛里见过迈克尔·加扎尼加当过评委,也一定知道人的左右脑功能不同。
没错,左右脑交叉控制身体的另一边,它们具有不同的功能,左脑负责语言、记忆、逻辑等,右脑负责空间、直觉、情感等。左右脑如果分开了,结果会怎么样?
这就是加扎尼加进行的“裂脑”研究。在那个时候,医生为了治疗癫痫,就会将病人脑袋中左右脑连结处:胼胝体进行分开,癫痫是治好了,但病人却出现了异样。
《双脑记》是加扎尼加的自传,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研究始末。从其姓氏来看,就知道加扎尼加是意大利移民的后代,迈克尔的父亲从意大利来到美国之后,在制鞋厂做工,遇到了他的母亲。
迈克尔童年到青年时期,没什么特别之处,后来进入加州理工学院,师从于著名的心理生物学家罗杰·斯佩里,跟随其一起做研究,才开始展现实验才华。
在加扎尼加进行自己的裂脑研究之前,斯佩里在1950年代里,已经对猴子、猫、猩猩等进行了大量的裂脑实验,但尚未在人身上进行检验。斯佩里的开创性研究也让他获得了1981年的诺贝尔生理医学奖。
加扎尼加在加州理工得到了斯佩里的支持,在1960年代开始对当时的4个病人进行测试和研究。如加扎尼加所说,每个科学家都有自己的地盘,斯佩里觉得加扎尼加羽翼丰满的时候,就有将其“逐出”领地的意向。
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并没有影响到加扎尼加,此后加扎尼加在加州、纽约等地的高校里,继续从事研究,并将裂脑研究与心理学结合起来,创立了一门跨学科研究——认知神经学。
加扎尼加的一生(现今79岁)可谓爱情、事业、友谊等多丰收。回顾自己的一生时,加扎尼加说,“我意识到自己只是在这则传奇故事中登场的一角,却未能迎来它的结局。”
2、沃尔特·米歇尔:《棉花糖实验》|人格心理学、发展心理学
米歇尔的这个实验也是开始于1960年代,他做的是人格心理学中的自控力,但也与个人的发展密切相关。
这个实验之前我也介绍过,就是在幼儿园找一些孩子,让他们坐在实验室里,看着眼前的棉花糖(或者其他孩子喜欢的零食),吩咐他们,如果能够坚持到实验人员要求的5分钟(或其他时长)后,就能得到两颗奖励,如果坚持不到,就只能得到一颗。
那些能够坚持下去的孩子,在后来的人生成长中,大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也就是说比较成功。而那些满足于及时享乐的孩子,生活比较潦倒一些。例如,他们在SAT考试、体重指数、自我价值观以及成瘾等方面都表现出了差异。
《棉花糖实验》出版于2015年(中文版于2016年出版)的书,米歇尔对于这个跨越半个世纪的研究进行了回顾,并提出了自己的理论解释和教育理念。例如,延迟满足的能力是天生的吗?如何培养孩子的自控力?
用作者的话说,自控力“是一种‘掌控的倾向’,是构成情商的基础,对构建一个令人满意的生活至关重要。”这项研究之所以没有列入《改变心理学的40项研究》一书,我觉得是因为这个研读跨度很大,而且其影响力在21世纪之后,才引起公众的关注。
我更感兴趣的是,米歇尔当初就已经设想了这么长一个研究时段吗?跟踪他们的成长并一直记录?然而,阅读这本《棉花糖实验》后,才知道并非如此。
米歇尔起初的兴趣是什么促使孩子们做到延时满足的,后来才考虑到孩子们在幼儿园时期的表现是否与日后的表现有关,从而开启了长达50年的追踪研究。
我没有任何理由来期待一个学龄前儿童为了棉花糖或者饼干而等待的时间长短,可以为预测他们数年后的发展情况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尤其是这种试图通过早期心理测试去预测之后长期的生命历程的尝试,已经被许多实践证明明显失败。
在这本书里,米歇尔用“热系统”和“冷系统”来解释自己的实验。冷热系统其实就是我们普通人说的理性与感性,又可以是丹尼尔·卡尼曼所说的“系统2”和“系统1”。
当下的诱惑(棉花糖、披萨或是其他可口的食物)能够立即启动我们的热系统,此时冷系统就处于闲置状态。自控力较好的孩子或成人,从小就训练了使用冷系统去控制热系统的立即启动,或者使用转移视线的方法给热系统降温。
米歇尔的研究非常具有启迪意义,对孩子教育,教会延迟满足,对于成人来说大脑的可塑性让我们也能够训练自己的掌控力,从而改变自己生活方式(例如戒烟)。
米歇尔于2018年9月12日逝世。
3、保罗·艾克曼:《情绪的解析》|社会心理学、生物心理学
人有七情六欲。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美国人、中国人,部落里的人,以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是否具有共同的情绪呢?
这是保罗·艾克曼最初的实验所要研究的内容。在很多人看来,表情、情绪的表达方式随着文化的不同,有着巨大的差异。例如点头,在有的文化里表达的是“不”的意思,又或者一些手势在自己的文化里是尊敬,在别的文化里却变成了侮辱。
艾克曼先是在智利、阿根廷、巴西、日本和美国等开始做研究,让不同地区的人们看一组照片,看看他们是否能够识别出表情中所传达的情绪。结果毫无争议的是,表情在这几个文化中是共通的。
然而,这些人也可能瘦到了西方文明的“污染”,如电影等流行文化的影响,所以识别起来才没有困难。于是,艾克曼又跑到了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原始部落”里去,这些部落与外界接触很少,更没有机会去观看好莱坞电影等。
即便是如此,艾克曼发现,无论是在任何一种文明/文化下,有一些表情是共通的,不仅这些部落里的人能够分清楚来自西方文化国家人的表情,把这些部落人的表情拍成照片,回过来拿个美国人、阿根廷人看,他们也一样能够分清楚部落人的表情所体现的情绪。
由此,艾克曼指出,有七种情绪是人类所共有的,包括悲伤、愤怒、惊讶、恐惧、厌恶、蔑视和愉悦。与我们中国文化里所说的“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似乎有相通之处。
弄懂了面部表情所表达的情绪,艾克曼进一步通过测量脸部的肌肉运动,将这些动作做成了表情包。不对!是脸部运动编码系统(FACS)。通过测量脸部微妙的肌肉变化,艾克曼称之为微表情,甚至就能够测谎。
然后,FBI、CIA就开始感兴趣这套研究,用来识别说谎者。
《情绪的解析》一书中的第一章,艾克曼就对自己的研究进行了回顾。书中也时不时透漏这自己日常生活中情绪的表现和反思。但毕竟此书不是传记作品,对自己的人生经历描述较少。
这本书的后面章节,就开始解析我们这些情绪是如何产生的,懂得了情绪的来源,就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另一方面,也通过微表情观察别人的脸部表情变化,能够懂得何时离一个即将发火的人远一点。
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察言观色”。
4、斯坦利·米尔格拉姆:《对权威的服从》|社会心理学
米尔格拉姆没有自己的传记,所以对于他生平,可以通过托马斯·布拉斯所著的传记《电醒人心》来了解。
该说的已经在《“平庸的恶”不平庸:米尔格拉姆的电击实验》这篇文章里讲过了。这里,重点介绍的是1974年米尔格拉姆对自己实验的总结而成的著作:《对权威的服从》(中文出版于2013年和2015年)。
布拉斯在传记中所说,实验在1961年的时候已经引起巨大反响,又为米尔格拉姆带来了很多争议,以至于哈佛大学考虑升迁他为终身教授的时候犹豫再三。
1974年出版这本书时,又一次将自己推向了公众面前,而此时的米尔格拉姆已经“屈就”于纽约城市大学,带领学生们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实验。该书是米尔格拉姆在巴黎度假的时候写成,依旧是一拖再拖。
与看别人关注米尔格拉姆中关于服从的研究不同,我更加关注的是,米尔格拉姆电击实验的其他变体,如让“学生”与被试靠地更近的时候,被试反抗权威的比例增加,或者增加其他“被试”一起抗议,也能够有效提高被试反抗权威。
我认为,这才是米尔格拉姆实验的真正意义所在,不是让我们担心好人如何在坏的权威下变成坏人,而是假设权威更容易变坏,如何有效地增加众人的反抗。在布拉斯所写的传记中写到,美国军方就已经实施了举措,让士兵拒绝服从一个不合理的命令。
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进行军官培训期间,军队就曾放映过一些教育士兵如何反抗不合理命令的电影,当时米尔格拉姆的服从实验问世不过几年。他认为这是“军队历史上真正的进步”,直接受益于米尔格拉姆的研究,同时也是从美军越南战争期间的米莱村大屠杀(My Lai massacre)中吸取了经验教训。
或许正是米尔格拉姆实验让公众对于人性的普遍忧思,才让大家掀起了批判的热潮。大众因此也只知道这个实验是好人如何在权威之下变成坏人的,然而这完全误解了此实验的意义。
我们更应该看到知道,如何改变环境,降低人们对于权威的无条件服从。
米尔格拉姆一生短暂,但却辉煌灿烂,精力无限。喜欢捣鼓这个那个,还拍了不少纪录片。可惜英年早逝,人们极其他的时候,不应该把这个电击实验称之为“米尔格拉姆实验”,他做过的实验还有很多,“小世界理论”和“熟悉的陌生人”都启发了后世很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