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刚开始学(西方)经济学的时候,对于这门新颖的科学非常痴迷。之所以觉得新颖,因为它与高中之前被洗脑教育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有着非常大的差异,我已经烦透了政治经济学里的剩余价值理论,原来经济学可以如此迷人。
那时候,甚至觉得,(西方)经济学至少应该作为本科生的一门公共必修课,免得大学生出去了给人一说话还都是张口闭口社会发展的五阶段论,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对比,或是剩余价值等等。
不知道现在大学生是不是还要学政治经济学,但了解一些(西方)经济学总没有坏处,从微观经济学的供需理论,到宏观经济学的市场均衡等。一时间,不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经济帝国主义”的共谋者,爱情、婚姻可以用经济学分析,社会道德和宗教也可以分析一把,总之就像经济学圈子内的笑话,经济学家就像是手里拿着锤子,把所有东西都看成是钉子,一锤子敲下去。
读经济学的时候,尤其喜欢经济学理论,入门级别的宏微观经济学已经不能满足胃口,于是钻研计量经济学、数理经济学等,别人都对各种理论头大,我则当作是金庸小说里的武侠门派之间比武。理性预期学派与古典学派,货币学派与凯恩斯主义等等,这读起来像是华山派气宗与剑宗之争,或是经济学的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后来在写哈耶克与波兰尼之间的争论时,我直接就用了金庸小说里医仙与毒仙之争。
但越读经济学越觉得,从亚当·斯密开始,是不是就错了?“理性人”的假说是不是忽略了人性的另一面?经济学罔顾道德与伦理,尽量将自己往数学上靠近,而不是人文学科,是否有问题呢?
于是,我抛弃了经济学,转向了哲学,去做进一步的深思。无奈,哲学家都比较清高,对于俗世的经济学显得并不关心,只有古希腊米利都的泰勒斯好像利用知识投资橄榄赚了钱,后世哲学家好像都对天上的星星和内心的道德法则比较感兴趣。最后,我也只能将自己的研究兴趣放在近代的德国哲学家齐美尔,也就是他出了一本《货币哲学》的专著。
这位关注货币带来的自由,同时也带来了人与人之间疏离感的哲学家,只在文化研究领域里稍有名气,经济学家没人知道,更别说主流经济学家没人关心货币与自由的关系。
直到后来,读到了丹尼尔·卡尼曼,一位心理学家,获得了2002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原来,早有心理学家发现了经济学理性人假说的缺陷,通过颠覆这一学科最根本的假设前提,才能动摇经济学的根本。到此才发现,自己逃离经济学后,选错了专业。
读《思考,快与慢》的时候,知道我们的直觉如此不靠谱,但我们又如此依赖他。
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同样颁给了将经济学与心理学结合研究,行为经济学的理论家理查德·塞勒,更是进一步鼓励了经济学和经济学家进一步认清理论自身的缺陷,从而进一步去完善和扩展。
虽然在微观经济领域,经济学已经接受了心理学,然而在宏观经济学,特别是注重长时段(历史学语)的经济增长理论,却缺少这样的补充。宏观经济学需要依赖历史,而历史学缺依旧依赖心理学,至少在我了解的范围内,还没有关于长时段的历史心态分析,而心理对于经济的影响我们已经看到了诺贝尔经济学奖所给予的肯定,因此,历史需要心理学,而经济学需要历史学。
这篇文章想说的是,从开始反思经济学的假设,以为是自己认知错误,到后来读到了别人反思的成果还获得了诺贝尔奖,有种错觉就是,好像诺贝尔离自己也不远嘛。
其实这也不是错觉,一方面我们接触到国外最新研究还太少,导致不知道有此类研究;另一方面也证明了自己善于怀疑,提出异议不会有错,肯定有人和你有同样的疑惑,并在持续地进行了研究。